“两山”理念首提地——浙江余村
2005年8月15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来到浙江省安吉县天荒坪镇余村调研，在座谈会上，他赞赏关停矿山、水泥厂是高明之举，并首次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科学论断。
在“两山”理念指引下，浙江不断发展生态农业、生态工业、生态旅游，催生出体验经济、民宿经济等一批新经济新业态。从“卖石头”到“卖风景”，靠着绿水青山，余村人也实现了金山银山。
公园城市首提地——四川成都
2018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来川视察时指出，天府新区是“一带一路”建设和长江经济带发展的重要节点，一定要规划好建设好，特别是要突出公园城市特点，把生态价值考虑进去，努力打造新的增长极，建设内陆开放经济高地。
“公园城市”理念首次被提出。近年来，成都坚定把公园城市作为全面体现新发展理念城市发展的高级形态，持续推进城市营城理念、发展方式、建管模式变革，科学组织重大生态工程建设，坚定推动生态价值创造性转化，人城境业高度和谐统一的大美公园城市形态初步呈现。
川观新闻记者 程文雯 制图 甘翠
4月12日，成都市级领导干部专题读书班活动在成都市蒲江县西来镇铁牛村举行，台下坐着的是成都市级领导，台上作辅导讲座的，是位村支书。
读书班现场（程文雯/摄）
他叫汪玉成，来自浙江安吉县天荒坪镇余村。2005年的8月15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考察余村，首次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论断。2020年3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再次来到余村考察，指出生态本身就是经济，保护生态，生态就会回馈你。
余村是“两山”理念首提地，成都是公园城市首提地。首提地，不仅要先行先试，创新突破，而且要示范带动，推广普及，承载着探索新路、引领示范的时代责任。
一场辅导讲座，也是两个首提地之间的一次对话。
得与失
村里是有几百万的收入，但这真的是血淋淋的收入，是以牺牲生命，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来换来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时候，学会选择。余村人痛下决心，一定要寻回我们的绿水青山。
余村位于浙江省安吉县天荒坪镇，因为境内天目山余脉而得名“余村”。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余村开山采矿、烧石灰、做水泥，成了安吉首屈一指的富裕村，村集体年收入曾达到300万元。
（余村供图）
但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生态破坏。作为土生土长的余村人，汪玉成清楚记得当年家乡的情形：河水就像酱油，村里整天粉尘漫天，家里的桌子半天不到都能当黑板写，“那时的余村就是一幅灰色调的画。”
不仅如此，为了开矿，村里一天“大炮小炮数十次”，老百姓坐在家里都能感受到震动，矿上还经常发生安全事故，有些村民上了山就再也回不来，“村里是有几百万的收入，但这真的是血淋淋的收入，是以牺牲生命，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来换来的。”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时候，要学会选择。2002年，响应安吉“生态立县”战略，余村开始关停矿区和水泥厂，村集体年收入直接下滑到30多万元，70%的村民失去就业岗位。“当年的村民代表大会以微弱优势通过了关停的决定。过程虽难，但余村人已经痛下决心，一定要寻回我们的绿水青山。”
（余村供图）
故事让听讲的成都干部颇为感慨，“余村的探索和经验，不仅仅在乡村振兴中可学，在成都建设全面体现新发展理念的公园城市示范区中也可学。”成都市委主要负责人说道。
余村的面积只有4.8平方公里，八山一水一分田，人均耕地还不到一亩；成都不仅有广袤的平原，基础好，更可贵的是，生态底色没有遭遇重大破坏，这更坚定了成都走好绿色发展之路的信心决心。
天府新区（资料图）
在汪玉成看来，和余村的壮士断腕不同，2018年“公园城市”在成都首提时，绿色发展已经成为成都积极践行的重要理念。规划建设世界最长绿道、世界最大城市森林公园……此前参观成都市规划馆和天府新区公园城市展示厅，成都的发展理念让他很受触动，“完善、大气，特别具有前瞻性，成都的远见值得学习。”
余村的变化也离不开规划的前瞻引领。2005年后，在“两山”理念指引下，余村重新编制发展规划，把村庄划分为田园观光区、生态旅游区、美丽宜居区等，对村民的生产生活生态空间进行合理布局，划定生态保护红线，资源开发底线和环境承载上限。“开始走上了变靠山吃山为养山复山，从卖石头到卖风景的道路。
为与不为
曾经有人觉得，余村要景色没景色，既没有历史名人，也没有文化古迹，做不了休闲经济。今天的余村，走出了一条“无中生有”的休闲经济之路：自然山水成为余村最美的风景，当年“断”去的矿山、转型的阵痛本身就是余村的文化。事实证明，生态之路走对了。
2005年，在余村的农家乐住一晚两顿饭，大概只要30块钱，有的村民靠卖点山里的笋干、茶叶养家糊口，更多人却觉得，余村要景色没景色，既没有历史名人，也没有文化古迹，做不了休闲经济。“搞休闲经济这条路子，究竟对不对，大家心里还是有问号。”汪玉成说。
（余村供图）
出路在哪里？村民将目光投向了山上的竹林。短短时间内，一下子冒出五六十家加工作坊，“低小散”不说，污染还很严重。村里的休闲经济和竹产业经常冲突。
这其实是如何将生态价值转化为发展资源的问题，成都也需要作答。
以生态资源赋能城市发展，成都的探索，给了汪玉成不少启示。川西音乐林盘、天府国际慢城、明月村、铁牛村……“去了不少地方，成都的乡村生态环境保护、乡村旅游、乡村产业开发等经验做法，都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特别是绿道建设，全长1.69万公里的天府绿道层层蔓延，串起整座城市，更汇聚新场景、引领新生活，“以一条绿道带动一批产业，很厉害。”
余村（图片来源：浙江在线）
对余村而言，这条转型之路更加精细。2012年，大力开展以“三改一拆、四边三化、五水共治”为主要内容的区域环境综合整治，关停了一大批“低小散”竹制品加工企业。
与此同时，余村全面改造老厂区，全力整治违章建筑和违法用地，修复水库、建设生态河道，此后又高标准建成了余村公园，矿山遗址花园，打造了一批高品质的景观民宿。
成都锦城公园（资料图）
今天的余村，走出了一条“无中生有”的休闲经济之路：自然山水成为余村最美的风景，当年“断”去的矿山、转型的阵痛本身就是余村的文化。2020年，余村年接待游客量100万人次，旅游总收入达到了3500多万元，带动农民人均增收近5000元，“事实证明，生态之路走对了。”
成都的探索也在持续突破。成都市公园城市局相关负责人介绍，成都西部片区是国家城乡融合发展试验区，未来将发挥公园城市生态价值转化的经验，探索建立生态产品市场机制，构建产业生态圈创新生态链，打破行政区划统筹产业布局。
进与退
余村和铁牛村找到新的共同点：将人本价值蕴藏进发展逻辑当中。中国规划设计研究院的团队就住在余村，挨家挨户的走访，征求老百姓的意见。施国平的团队也是如此，在他看来，只有深深的扎下根来，才能在改变乡村面貌的同时，留住乡村的“魂”。
碧水潺潺，翠绿满眼。这次的读书班辅导报告不在会议室，而是选在了成都市蒲江县铁牛村一处半开敞的场地，绿水青山近在眼前。
蒲江县铁牛村 程文雯/摄
这是成都西侧的一处小山村，却聚集了不少具备全球视野的高端人才。
秘密在于村里的“新村民”，海归建筑师、新加坡留学归乡的旅游合作社社长、摄影师、手艺人……都在为这座小山村献智献力。
建筑师施国平是湖南人，原本在上海开公司，受蒲江县政府邀请来铁牛村负责总体规划。如今，他却将爱人和两个孩子都接到蒲江，一家人都成为这里的新村民。公司也从大城市上海搬进了这座小乡村，取名“丑美”。
蒲江县铁牛村 程文雯/摄
在与施国平的交流中，余村和铁牛村找到新的共同点：将人本价值蕴藏进发展逻辑当中。
“我们前前后后进行了5轮编制，最新一轮我们委托了中国规划设计研究院。”最令汪玉成欣喜的是，设计院名头虽大，作风却很扎实，“团队就住在村里，挨家挨户的走访，征求老百姓的意见，形成的规划反复修改，与村上的交流也有不下四五十次。”
施国平的团队也是如此。在他看来，只有深深的扎下根来，才能在改变乡村面貌的同时，留住乡村的“魂”。
（余村供图）
面向未来，余村还有更多突破与探索。“我们提出了‘1+1+4’发展理念。以余村这个‘1’为核心，加上一个天荒坪镇，再带动周边4个村报团发展。”未来，行政区域不变的前提下，区域内的业态布局实行一盘棋，“既破解余村自身空间不足的问题，也带动周边区域一起发展。”
将来，这里将会成为浙江省的“未来社区”，建设绿色低碳智慧的“有机生命体”、宜居宜业宜游的“生活共同体”、资源高效配置的“社会综合体”，以及数字社会城市基本功能单元系统。成都市委相关负责人认为，这其实是在探究未来城市究竟是什么样子。下一步，成都也将着眼于城市未来形态，进行更多探索。
· 记者手记 ·
从“两山”理念到公园城市，一座村庄与一座城市，虽相隔千里，生态底色和历史使命却一脉相承。得与失、为与不为、进与退，绿色发展理念引领着两地在矛盾中前行，时间也沉淀下令人欣喜的回报，让绿色发展理念更加深入人心。
当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生态财富，又是社会财富、经济财富的理念被更多实践证明，我们需要探索出更多生态价值转换的有效路径，让这笔财富持续增值。采访中，余村和铁牛村关于“规划”的对话让记者印象深刻。过去，规划更像是一场“默剧”，所谓的群众意见更像是一种形式和过场。今天，两地都多了扎扎实实的聆听、解释与交流，乡土里的一问一答间，温情也传递到每个角落。惟其如此，才能真正调动居民的积极性，共同创造更加幸福和谐的家园。我想，这是美丽乡村发展到今天的必然结果，更是让绿水青山的增值更加长久、可持续的关键所在。
回望来路，汪玉成口中还有一个高频词：远见。“得失看长远”，却总让人觉得知易行难。因为它不仅需要突破眼前利益的诱惑，更要有面对当下困境的勇气和破解难题的智慧。到今天，这样的矛盾依然存在，这场对话的价值之一，就在于让我们在发展中敢于直面矛盾，在绿色发展之路上提振信心、保持定力。
